回到广州的时候刚好是人流高峰期,地铁车厢拥挤。我艰难起身让座给一个带孩子的父亲。在坐下前,他教着女儿说谢谢叔叔。
我才意识到几日的劳累已经让我疲态尽显,我笑着说到不是叔叔,他好像故意要和我开玩笑:就是叔叔嘛~
我没有再说,于是对这小女孩做古怪的笑脸。
>>>>>>>>>>
在回广州的路上,一直想着一些事情。
在刚来工作的第一个晚上,我们住在临时安顿的住所里,条件恶劣。感觉孤苦无依,我们坐在一起说着一些事情,如果不是因为想念过去,大概我也不会说起自己的一些真实感受,我也不会说那些煽情的事情。
我告诉她们,我跟母亲的关系并不是很好。但是依旧记得小时候母亲如何为我辛劳。
我记得小时候,妈妈每天早上起来会走进我的房间,在我额头亲一下。我每次都是故意装睡。
妈妈有一次背着我出去,把弟弟一个人留在家里。当我们回来的时候,我会第一个跑到床前,掀开蚊帐,看到安详睡着的弟弟,像可爱的天使一般。
……
>>>>>>>>>>
我手头上的工作已经处于暂停状态。一周以来的协助活动都是与儿童有关。
星期三下午在一个小学为五年级班级做凝聚力主题活动,我所带的那组,刚好是四个男生四个女生,每当我们要围成一个圈的时候,总会有一个空缺,他们不肯牵手。就算勉强牵手,放下之后,相互做出很鄙咦的姿态,拼命在衣服上擦手。
每次我都笑着说,没事没事—这似乎成了我的口头禅,往往同事或朋友在说一些事情的时候我都会偶尔说没事没事或者不怕不怕。
我们在一个一楼宽大的活动过堂里进行活动,学校后面是一个小小的山谷,远处便是连绵的山。阳光猛烈,穿堂而过的风凉意无限。
他们叫我老师或者叔叔,当我纠正时,他们便说你那么老。
当他们很快完成所有的游戏时,我跟他们围成一个圈坐在地上,显然他们还会顾忌男生女生之间的距离,另外一边的男生女生都要我做过那边去。
我没有跟他们做过多的分享,简单几句。当我们围坐一起,吹着风时,我突然想就让我在这里睡一下吧,我真的太累了。可是我睡不着。
我突然说我好想唱歌啊,唱什么歌呢?他们便说你会不会唱《和你一样》,哇~我顿时感叹一声,这是我上大学前流行的歌了。可是我摇头。
他们开始唱了起来,我拍手为他们打拍子。这些还稚嫩的歌声总是把节奏弄得太快,走音就更不必说了。当然我觉得这是他们合作最好的一幕。我小声的和着,太低音的歌我需要很缓慢的唱。唱完之后,在四个女生带动下又开始唱起了《隐形的翅膀》,好像很有默契一样,把最后一句留给了我,我于是很慢的唱出来,听起来好像唱功很好的样子。
那天的活动似乎还算可以,最起码挑剔的我没有感觉什么沮丧,只是累。对于不是自己策划的活动,我向来不敢过多要求。
>>>>>>>>>>
第二天在一个幼儿园做一次活动,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我刮去了胡子,整理过头发,看起来很精神的样子,我并不是说怕被小朋友叫成叔叔,而是我这样更容易让他们感觉亲切。
这一群是中班的孩子,对于没上过幼儿园的我,显然不知道这一群孩子如何一种状态。
活动在幼儿园的院子里举行,院子里有三四棵高大的树,遮住猛烈的太阳,洒下点点光斑,不会关线过多。这树大概都有150年了。有两棵叫不出名字的一直在掉果实,掉在铺着塑胶,颜色多彩的地板上,弹几下就翻滚起来停在不远处,被来回奔跑的小鞋子踩烂。
活动其实很混乱,我的最美好的活动经验始终留在爱满心田的回访活动,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纵然我们会说出很多不足,但是确实是完美的活动。在那里我们有足够强大的团队支持,有足够单纯的目的去指引我们。而此时呢,场面混乱,无序,规则破坏。我即使摇头也要把活动顺利结束吧。
一个小男孩追着蝴蝶四处跑,不时用手去抓,蝴蝶忽上忽下,小手掌总是握空,就像我小时候,总是以为伸出手一握就可以握到想要的东西,到了这么大,始终没有握到。
身后一位家长抱起女儿抛上空中,女儿欢喜和刺激的叫声和父亲爽朗的笑声缠绕在一起,传入我耳中,这是一个幸福时刻,我微笑。
一位家长牵着儿子,却始终在讲着电话,儿子呆呆地看着其他小朋友和家长嬉戏。阳光刺眼,我看不清那眼神里是充满羡慕还是不耐烦,我想,应该两者都有吧。
幼儿园园长是个五六十岁的老人,很像我们的系主任。她也加入到游戏中,代替一位没有到场的家长,看到她抱着小孩在院子中间走过有些吃力。
这是一群最单纯的孩子吧,他们此时有最信任的父母或者老师陪伴,对于我们突然出现的陌生人不会排斥,他们不会像昨天那群五年级的孩子那样会对你充满好奇,会说你告诉我你的QQ吧。或者问下次什么时候再来帮我们搞活动。孩子的记忆还没有那么牢固,对于短暂出现的人很快就会忘记,但是此时的场景给予他们足够的安全感他们应该可以记住一生吧。
院子旁边的一个教室,一个老师在窗口望着。当我收拾场地的时候,我撞见了那个眼神。同时我也看到里面上课的场景,里面传来好多哭声,小朋友围在桌子前玩着游戏,其实只是一个小女孩哭泣,围在身边的孩子,故意附和着哭泣,我显然看到了一个小男孩的笑容和故意哭泣的表情。
我当时就觉得好似黑色幽默,这还是小班的孩子便学会了人性阴暗的落井下石。老师回过头去,大声说不要哭了。顿时哭声大合唱变成小女孩独奏,教室里安静了很多。我想此时小女孩应该会更加伤心,就好像一个伤心的时候找到一群同样受伤的人互相哭诉,到此时才发现其中真正伤心的只有一个自己。原来那给自己安慰让自己踏实的哭声其实是嘲笑,其实是讽刺。
并不是说我用成人的眼光去评论这件事情,而是我确确实实经历过这样的事情。
等到我再经过那个窗口时,里面已经排成好几排,两个老师在教着幼儿操。
显然我把思绪都放在了思考上,我并没有尽力维持活动。我一直隐忍着不爆发,只求场面结束的好看一些,我已经厌倦了这些机械的活动。
>>>>>>>>>>
母亲节,加班。在一个村委举办了一场亲子DIY的活动,到场都是单亲母亲和孩子。
同样这是让我抓狂的活动,围在我附近的官员和志愿者,总是离组跑去洗手间和总是讲电话的两位母亲,还有旁边总是跟我说反话的小男孩让我有些沉不住气。
你知道我不喜欢在别人目光下做事情,我依然硬着头皮开始我们的活动。主持人讲解什么我都很用心在听,我想用这来转移我对活动不那么得心应手的焦虑。原本是我很顺手的活动,需要一个过程去渐入佳境。
每一组游戏都不一样,这需要组长自己去控场,这大概是我最无力的一次。
最重要的环节便是各组每人DIY设计一件T恤给母亲作为礼物。这是发挥创意的最好机会。组内的小朋友很有创意,同时我也要求母亲应该放手让孩子去做,但是又要给予孩子协助。
那个跟我说反话的小男孩在衣服上涂抹了很多油彩,在衣服下方用珠子贴了“妈妈节日快乐”六个字,然后写上I Love You,Happy等英文单词,妈妈坐在一旁看着,有时说几句话。
旁边的小女孩比较简单,用珠子贴了一个心形,然后写了一些话,而她的妈妈中途找了一张凳子坐在场外,在我劝说之后,拿着凳子回到场内看着女儿在做T恤,没有说什么话。
再旁边的小女孩也是妈妈在旁边看着,在衣服中间画了心形,用丝带绑了个蝴蝶结,妈妈帮忙用针线系好,然后写了一些祝福的话。
最后一位小女孩则是在正面画了一只蝴蝶,反而妈妈干涉太多,在与她一起在背面画笑脸的时候,不小心画错了颜色。而这位母亲总是讲电话。小女孩最终跪着,趴在地上哭了。因为有过经历,在当一个女的服务对象哭时,男的尽量要回避,让女的去安慰。我叫来了主持人与道具员一起安慰都没有用,一直在哭。我无能为力。在最后快结束的时候,我与她一起趴在地上,劝说她,妈妈最后抱起她去洗手间洗脸了。
于是活动结束,在官员的干涉下,我们取消了展示的环节,直接进入派发礼品和合影时间—官员的意图很明显,其实她们只是想派发节日礼品。
也许我小时候很好哄,我对我是否有过如此任性、使性子了无印象。每当我看到小孩子死命的撒娇时,就觉得做父母的太辛苦了。
我眼泪有流出的冲动,我也终于明白,当一个人睁大眼睛斜斜看着其他地方时,其实是在忍住泪水。
我发信息告诉S说我想哭。请原谅我的矫情,大概这样我可以心情好一点吧。
>>>>>>>>>>
午餐一顿难熬的饭局。我厌恶跟官员接触。我接了一个电话,借故进了洗手间,可是这餐厅的嘈杂无处不在。我始终没有听清几句对方说了什么。
其中一位公仆在饭后惦记着把美味的饭打包给母亲,多少我也少了一些反感。
我原本想着买一份礼物给母亲,可是我真的没有记起来,连电话都忘记打。
回到广州的时候,宿舍聚餐,我们喝了点酒。在往宿舍方向走的时候,我一直在哼歌。陈老师的《慢歌三》和《花的姿态》,在酒精的刺激下我依然无法把一首完整的唱出。“冲动谁不会有,犯错谁不会有”。
在商店门口,他们说进去买些东西回宿舍继续吃。我在等待的时候坐在路边随意打了一个电话,同学问我你有没有打电话给你妈啊?我才酒醒,恍然想起。匆匆挂了电话,往家里打电话。还好爸妈刚好看完电视准备睡觉,除了说一句母亲节快乐,其他的内容跟平时无异。
再过几天便满两岁的畅畅跟我讲了一句,然后就推开电话马上钻进了被窝。
Oh~晚安,我亲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