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末,我们约了在周六晚上聚餐。程妈和娟儿携眷出席,我和东哥只身赴宴。
距上一次聚餐已是整整一年。彼时我正履新职,如今萌生去意。娟儿那时进入某互联网小厂,加班甚于从前,此次聚餐便是让丈夫和儿子森哥先到,待我们已放下筷子才姗姗来迟。东哥除在年初结了婚之外似乎没有什么变化,而程妈自述头发浓密了一些。
无需委婉与含蓄
和以往一样,吃饭、拍照、吐槽,不时哄哄小孩。我们在中途放下筷子,随意聊天。
我换了位置,逗正在玩弄玩具的珞哥,程妈突然问我:珞哥给你当干儿子好不好?在那一秒钟内我突然想到前段时间她所纠结的幼儿园问题,笑道:当干爹是不是要承担一半的幼儿园学费?
然后,程妈扭头对着其他人吐槽我心机深重。
然而,她并不知道,我悲观且自卑,恐无法作为珞哥的一个榜样。未来有何勇气告诉他,我没能给你的人生带来何种积极的影响。
我们在群里开玩笑提醒娟儿快过来买单,没多久,服务员引着她远远走来,我一时恍惚,不敢确定那个人就是她。
等她到近前打招呼,我们才惊呼,这是娟姐?
我起身离开座位,走近她细细打量,问道,你怎么胖得那么厉害?她已经不是过去6年我印象中娇小的娟儿,去年的合影还是另一番模样,如今脸和腰圆了一圈。
服务员似乎被我们毫不客套的话语所震惊,凑过来问我,你们都那么“直男”的吗?
我笑了笑,说:这是我们的风格。
或许,在她们的价值观中,要用尽一切去服务顾客,包括赞美。当然,他们估计也见惯了每一桌客人之间那种客套的对话。
我应当告诉她,我们是用朴实的话语表达真实的感受,真实是我们维系感情的基础。这并非不可理喻,接受这样的相处方式才让我们自然而然聚集在一起。
所以,我当然不会虚与委蛇,夸赞她“一年不见,风采依旧”。正如我每一次看到程妈都会跟她说掉头发这种残忍的话题。而娟儿此时看到我,也说,你肚子胖得很明显了。
倘若如果我们之间相互存在违心、客套的称赞,我们的友谊大概率不会维持那么多年。
“吐槽”是我们每一次群聊对话、每一次饭局应当的主题。按照惯例,我们吐槽加班的繁重、职场的勾心斗角、甚至是股市的跳水,知道无能为力且不得不面对,也仅能借助言语做一番宣泄。也不知道是哪个话题,让我突然狂笑,以至于感觉大脑缺氧,不得不停下来缓一会儿。
我们时常恰到好处的互相吐槽,早已感觉不到嘲讽或挖苦,也没有因为言语有过何种尴尬和不堪。
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无需那么多的委婉含蓄。
广场的风与想念的人
买单后,我们一行在附近广场上散步。珞哥和森哥在追逐玩闹,玩得不亦乐乎。我们紧随其后,随意聊天。
这是一个极其适合散步的广场和夜晚。风不时迎面吹来,仿佛台风将至,让往常夜晚的闷热早已消散。
在广场的尽头,我蹲下来,抱住了森哥,我的脸一瞬间感觉到了他身上渗出的汗液。森哥像是和珞哥在捉迷藏,时而将头埋入我的脖颈间,时而转过头看着珞哥,咯咯直笑。
珞哥想要拉着森哥继续玩,我也顺势用一只手钩住他,在他想要挣脱的时候,我说到,让叔叔抱抱你们。他此刻乖巧地配合了。
在那一刻,时间好似加速流逝,广场的人仿佛进入了电影的降格镜头,又好似被那一阵阵的风吹着快速移动。
程妈的话让我回过神来,放开了森哥和珞哥,让他们继续玩耍。
程妈说,你挺喜欢小孩的,也招小孩喜欢。
我答道,对,大学常去山区各地回访,都说我很受小朋友欢迎。
程妈问我,你不打算找个人结婚了吗?
我用好久之前便说过的话回答——“结婚只是一个选项”,人生应当允许有其他的选择。
其实,我没告诉她们,我感觉自己失去了再去喜欢其他人的能力,更不必说爱。在这一年多里,我依然没觉得那个人离开过我的生活,“晓暮行坐也思君”。我不知道此刻的她是否过得好,我是否淡出了她的记忆。
可有可无的服务
这是我第三次来海底捞,前两次没等位,并未体验到网上所说的那种极致服务。而此次,我等候了两个半小时。
等位期间,我一直在做着数独题。有个服务员两次在桌前停下来,跟我说他也喜欢数独。但我从言辞间知道,他仅仅是知道数独,并且只是以此作为一个与我对话的话题。
在此期间,服务员问了我好多次要不要热毛巾,或者是收拾桌子的时候将我还没吃完的零食也收走。
附近的几桌换了好几溜人,不时提出一些可以随手完成的要求,服务员一口应承和满足。
当我们刚开始用餐的时候,附近几桌不断传来生日歌,有那么一瞬间,我后悔选择了这样一个嘈杂的环境。所以,我和东哥只好埋头吃肉。而程妈问道,你们来就是吃东西的吗?不聊聊话题?
服务员会主动帮忙抱着森哥或者珞哥在附近走动;会和我们称赞小孩的可爱乖巧;会送来玩具给他们;还会帮我们往锅里下肉和菜。
当我抱着森哥在偌大的餐厅里行走,迎面遇到的服务员们把右手搭在左肩朝我们鞠躬喊“你好”,这让我感到有些不舒服,不得不也回应“你好”。
时隔好多年,我依然接受不了这样的服务,我更喜欢不卑不亢的态度和恰到好处的殷勤,而不是这种像极了仆人的极尽满足和讨好。
想起北京路那家海底捞开业的时候,我和一位师兄去尝鲜。那时很幸运,一拿号便被引入座。
好几次,我们准备下菜的时候,便有服务员惊叫着,弯腰小跑过来,说道:让我来。他们有一种服务怠慢的愧疚和想要弥补的制止,好几次接过我们手上刚端起的盘子和勺子,帮我们把肉和菜放进锅中。
期间我们问:是不是客人自己下菜,店长会批评你们,扣你们的工资啊?
服务员如何回答,我已经记不清了,大概是“这是他们应做的”之类的话。而我还记得师兄是这样回答的——自己来就好,我们享受自己动手的过程。
当我看到,一个服务员在餐厅快速小跑,穿过餐厅,机巧地避开过道上的人,突然想起,那年自己临时负责过一小部分企宣工作,掌管6层楼的品牌宣传片、电子水牌。也是和他一样,每次从座位快速跑向电梯、每一层楼梯口,然后带着一份忐忑和期待,看着屏幕播放出流畅的视频。
那时候,总害怕自己出错,总想把这该死的工作快点做完,好回归自己的本职工作。
我此刻感觉海底捞的某些服务可有可无,是因为我在情境之外。对他们而言,是一种对工作的投入,就如同为向往目标的付出,近乎本能。
如今看来,那时的奔跑确实太傻了,但又觉得何其真诚与努力,忍不住对着记忆中的那个自己和眼前的服务员说道:take it eas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