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世界图书日。
我人生第一本属于自己的图书,是在某年过年陪祖父去镇上看病时买的。如果没记错应该是98年。那时看完医生,我们走进了书店,我从书架上取下了一本厚厚的《十万个为什么》,翻了几页便爱不释手,我很想买下来,但一看价格,64元,吓得想把书塞回去。而祖父看出了我的喜欢,带着我到了柜台,店员说这是一套四册的价格,用计算器算了一下,告诉我这本书要16元。
祖父没犹豫便付了钱。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时候村里去深圳工厂务工的年轻人工资好像也就每天20元左右。我也是买后一段时间才觉得这本书太贵了,不该让祖父买下它。但在那时,我全然没去思考这个问题。
书店的店员收款后笑着给书盖了章,说是留念。这让我似乎获得一件宝物,在回去的路上紧紧抱在胸前,生怕掉在地上弄脏了。
书的内容是一些简单的历史、地理、科学常识,但在那个信息匮乏的年代,这本书足够给予我震撼。
开学后,我主动把书借给了班上最好的同学。后来,语文老师在班里设立图书角,鼓励大家共享图书。我丝毫没犹豫便献出那本书。刚拿给图书管理员登记,放到图书角中,便立马被人借走,自此我再也没看到那本书。期末,班里清点图书,我终于知道这书永远不会再回到我手里。我欲哭无泪,自此借人图书都要小心翼翼。
初二的时候,在祖屋发现一本单田芳评书版的《薛仁贵》,看了大呼精彩。我看了好几遍,还借给了同村的朋友。只可惜“这厮”竟在英语课上偷看,被没收了。我急得下课去找老师认错,想拿回那本珍贵的书,但被老师拒绝了。
坦白说,我丝毫没责怪那朋友。因为他给我分享过许多书,我能早于许多同龄人知道韩寒,并且看韩寒的书,便是他的分享。他的哥哥正读高中,时常带回一些高中生杂志,我周末偶尔去他家里,两人各自看书,可以一个上午不怎么说话。
初中之前,我看的所有图书基本都是借的或者家里存有的,家里没有零花钱给我买书。
99年,和父亲回了一次他的工厂宿舍,把他留在那里的东西运回来。我记得很清楚,一张木床、一张书桌、一个柜子,许多杂物,还有许多书。那些书大概被我翻看了好几年。我甚至在里边看到了郑渊洁《故事大王》的创刊号。那时,我压根不知道郑渊洁是何人物,也不像城市里的孩子那样可以买到他的书。直到大学知道这号人物在外省同龄人心目中的地位,才想起自己翻过好多遍的那本书,作者居然是郑渊洁。只可惜,那本书早已不知放在何处。
至于为什么父亲会有适合小朋友看的书,现在想来,可能是当年买给老大看的。我隐隐约约记得父母曾说过,老大有段时间是和父亲生活在工厂里的。而我也仅仅是在4、5岁的时候去过几次,早已印象模糊。
等上了初中,开始有了一些零花钱,我加入了书友会,时常邮购图书。后来我已经开始敢在书友会的官网下单买书了。那时我应该才13岁,还没有银行卡,我的钱都是通过邮局汇入书友会。那时淘宝刚刚出现,我第一次在上面买书还要等到06年或者07年。我去县城开通了网银,得以在淘宝开始买东西。
还记得高一,有次计算机课“偷鸡”,耍了小聪明断掉了老师的教学系统,然后在偷偷上网买书。提心吊胆了好几天,担心学校电脑有木马病毒、账户被盗之类的问题。有了网银后,我已经驾轻就熟,去校外网吧也丝毫不再担心账户被盗。
我在书友会买的第一本书好像是《哈利波特》第二部的电影画册。书的内容实在是无聊,心疼钱。我忘了为什么会买那本书,或许是因为那时候台湾和香港电视台都在报道这电影有多火爆,自己一时没忍住吧,但我本身对《哈利波特》真的没啥感觉,面世20年,我居然都没看过其中任何一部。
初中买的书,我基本上忘了,高中时常买小说,看文学大家的著作,诸如周国平、王小波、余秋雨、余华等。等到我进入基金会工作之后,聊起高中看王小波,领导十分诧异,惊叹我早熟。我知道他的意思是指书中会有些不适宜青少年的言语。但我的解释是,我主要看的是杂文,那些不适宜的我自动略过了。我至今还能回忆起《沉默的大多数》《优越感种种》等文章的内容,甚至还能背出他的经典之作《一只特立独行的猪》的最后一段话。
高考结束后,我在东莞的图书馆呆了好多天,知道自己100%会被填错的第一专业录取,便开始看社科类的图书,为大学做准备。但是,实在是太枯燥了,我反而只记得自己看完了《伤心咖啡店之歌》,这本书在尔后十余年,回看过三四遍。
大学的时候,除了常在大学图书馆,还时常去书店,但我不喜欢天河购书中心,更喜欢去北京路的联合书店,时常在一个角落席地而坐半天,饿了去旁边的麦当劳,回来继续看书。大三的暑假,除了在香港和深圳的2个星期,其余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联合书店度过的。
甚至我在深圳的时候也常去书城,还给当时喜欢的女生买了书——如今想来可笑,那时不解风情,压根就不顾人家真正喜欢什么。
2011年底,新广州图书馆开放,我立马去注册了,开始借书。那时在中山工作,时常背着书两地来回。等到毕业回了广州,基本上,广州图书馆和方所书店是我周末常去的地方。
换了工作之后,反而没有多少时间和兴趣看书。一开始还能在通勤路上或者出差的飞机和高铁上看Kindle,后来基本上是开着电脑处理工作。到后来真的是逼着自己每天以完成任务的形式看书,随着工作愈加繁重,能踏踏实实看书的时光早就一去不返。
大学开始看的书很杂,小说、散文、偏学术的著作,能记起来,对我产生影响的大概有《晚来寂静》《直到长出青苔》,到后来看《松山战役笔记》《晚清七十年》《大秦帝国》等,后来又慢慢从史学转向了人类学。其他小清新风格的、矫揉造作之类的书不提也罢,如今觉得浪费脑细胞和时间。
这一两年,我偶尔还会买一两本书看,只要读不下去便会痛快弃读,绝不可惜,昏昏沉沉读下去着实是煎熬。
上周在阳朔的时候,学生们还问我最近看了什么书。我告诉他们,正在看一本关于梁启超的书。但我没太多时间分享其中感悟,只说待我读完会分享读后感给他们。
现在回过头来看,读书确实是一件很惬意的事情。曾有几个朋友问我为什么会长那么高,我答道:长身体的时候吃了很多钙片。在那个没有玩伴的少年时代,我和弟弟常常是拿着书坐在房间角落里,靠着墙,把一片片含糖钙片当作零食,与书一同咀嚼进肚。孤独但能与书为伴,应当是一件幸事。
但我也清楚知道,因为自小图书资源贫乏,翻来覆去看那些看过无数次的连环画、故事书,上初一有了借书证才得以看到国外童话故事,以至于我没能在最好的年龄没有养成好的阅读习惯。最严重的是,我依赖于阅读文字想象画面,反而没有耐心去读那些没有画面感的文字,不能集中注意力读进一些难度稍高的书,以至于甚至会有理解偏差,读书不得要领。这些都是后遗症。当有人说我的文字非常有画面感的时候,我更期望的是Ta说——你说得很有道理。
也因为自己走过这样的弯路,我曾经鼓励我的外甥女多看书,前几年我时常将得到的京东购物卡送给老大,希望她能给外甥女买些书,不让她们沉迷于手机、电视。希望她们能爱上阅读,希望她们能敏于思考,而不会庸庸碌碌,成为没有思维的芦苇。